北京印记

前门

小学就识前门，当然是烟盒烟标大前门，把捡来的大前门烟盒，当然还有别的烟标烟盒拆开折叠成三角形成为“标”，邀同学打标，弯腰甩手使劲打标赢标是我小学时代最爱的游戏。上了初中不打标了，到初中没上两个月课，老师教导我们，要关心国家大事，要带我们去北京，参加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。年11月北京格外冷，我们到了北京就住在前门大珊栏里面一家工厂二楼的厂房里。那厂房好大，据说是家仪表厂。地板上铺着草垫子，一排一排的大通铺，过道上十米远近安放一个大火炉，每天有人把火烧得旺旺的。有一天我尿床把被子弄了个透湿，第二天趁同学们都出去串联，我假说头疼不去，围着火炉烤被子，不到两小时，就把被子烤干了。在前门那块住了十几天，一天邀几个同学来到住处附近小吃店，买最便宜的卤羊蹄子，好像是一毛钱可以买两个，再买几两散装白酒，坐到八仙桌旁像模像样的喝起酒来。刚喝了一口，进来一位事儿妈，冲着我们就嚷嚷起来：“谁家的孩子，还喝酒？”接着看清我们是来串联的红卫兵，她更有了说我们的大道理，不光说我们，还数落卖酒的售货员。我们吓得落荒而逃，但没有忘记羊蹄子，每人抓过属于自己的羊蹄子，跑到外面的胡同里，啃得有滋有味。那卤羊蹄子真好吃，许多年后，我又去过北京多次，到前门大栅栏那块去找那个羊蹄子，怎么找也没有找到。在前门给夫人买过一件皮大氅，在前门看到了郭德纲的德云社，在前门还看到赵本山的刘老根大舞台，在前门跟着侄孙子外孙子一块坐了好几趟铛铛车，在前门买过六必居的酱瓜八宝大头菜，在前门看见京城第一名小吃全聚德烤鸭店的烤鸭，但真的不敢进去吃豪华。

天安门

“我爱北京天安门，天安门上太阳升”，几乎是唱着这首歌来到天安门，只要到北京，几乎是每次都去天安门。年文革串联第一次到天安门，很认真地读过中国人民英雄纪念碑上的碑文：“三年以来，在人民解放战争和人民革命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！三十年以来，在人民解放战争和人民革命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！由此上溯到一千八百四十年，从那时起，为了反对内外敌人，争取民族独立和人民自由幸福，在历次斗争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！”这是开国领袖毛爷爷亲自起草的碑文。纪念碑前面是毛主席纪念堂，我自己进去瞻仰过一次，带着老伴进去瞻仰过一次，带着外孙子进去瞻仰过一次。每次都要事先存包，相机手机是可以带的，其他物品包括饮用水都是不允许带进去的。每次去都要排长队，蜿蜒如龙的队伍有多长，谁也说不清楚，排在长长的队伍后面，走走停停，停停走走，每次都花费一两个小时。天安门左侧人民大会堂，八十年代我一个人进去过一次，很开放很自由，代表座位上的三个按钮“同意”、“不同意”、“弃权”绿红黄颜色标识明晰。年带着外孙子进去，只能在限定的有限路线小转一圈。天安门右侧是中国历史博物馆，后更名为国家博物馆。八十年代进去看了一次，当时馆内左侧是中国人民革命博物馆，馆藏一号藏品是一副德国进口的绞刑架，李大钊先生就是牺牲于此。年想带外孙子进去看看，门口排队领入场卷的队伍长龙一般，有两三条长龙，只好作罢。就近去前门大街参观铁道博物馆，下午还有时间去天坛附近的自然博物馆看了恐龙。

电报大楼

年8月18日，毛爷爷身穿绿军装，佩戴红卫兵袖章，站在天安门城楼上接见来自全国各地的红卫兵，并且再次表示支持红卫兵运动。当时的天安门广场上，是一望无际的人群，在南到前门和东西两侧的长安街上，都是人山人海，有百万之众。“八·一八”之后，毛爷爷又分别于8月31日、9月15日、10月1日、10月18日、11月3日、11月10日、11月26日7次接见红卫兵，共接见来自全国各地的红卫兵多万。我们是最后一次被接见。那天我们半夜集合，雄纠纠，气昂昂，齐步走路的声响，在夜深人静的胡同里格外影响，有的居民开门看看说：这是去看毛主席的。领队老是叮嘱我们不要吵，不要影响居民睡觉。穿过一条街又穿一条街，走到大天亮了才到目的地，又是整队，又是集合，到八九点钟才算安顿。前两排是解放军，他们一个挨着一个，整齐有序地坐在我们前面，我们学生由矮到高，一排一排地往后就坐。我个子矮，非常高兴地和班上几位女同学坐第三排。毛主席还没有来，我们吃东西，是昨天晚饭给我们每人发的两个馒头，两个面包，两个熟鸡蛋，两个苹果，说是二天的早餐和午饭。街道两头全是像我们一样的队伍，前后望不到边。街道对面也坐满了等待接见的队伍，队伍后面的大楼上有大钟，有人告诉我们。那是北京有名的电报大楼。说啊笑啊，看啊等啊，对面大楼的钟声都敲了十三响，终于看见东面的队伍在躁动，我们知道，毛主席来了。毛主席站在敞篷小车上，不停地挥手，向大道两旁的红卫兵致意。我们忍不住站起来跳起来，不停地高呼“毛主席万岁！”在学校里，我们男生女生互相谁也不说话，现在欢呼手牵手，已经不知道是男生是女生。解放军不停地让我们坐下来、坐下来，远远地看不见毛主席了，我们才听话坐了下来。收队，回家。又整整齐齐地穿过大街，穿过胡同，胡同的居民看到我们忘乎所以的样子，大声问看到毛主席了吧？我非常自豪大声回答：“看到了！”但是我很快发现，是大家在大声齐声一齐回答：“看到了！”。有个同学还找了一句：“毛主席那颗痣我都看见了。”为了那句话，那个同学吃尽了苦头，当时大家都埋怨他不该那样说，后来在学校开批斗会，说他是反革命，再后来下农村，我们都招工进城了，他在农村硬是多干了好几年。

王府井

第一次去王府井是年串联去的。那年我上中学住读伙食费每月九块钱，上北京串联，母亲多给了几块钱，一共十二块钱。在北京我们是毛主席的客人，吃住行都不要钱。见到毛主席了，我们要回家了，带上母亲给的钱到王府井去逛逛。在王府井买糖葫芦、买冰棍。北京真怪，那么冷，清鼻涕流在口罩上都结冰，它还有冰棍卖。我们更怪，扯下冰壳口罩，花钱买冰棍啃。给爹妈他们买点什么？爹爱喝酒，一天三顿，顿顿不离酒，说是井下工作扛寒，半夜上零点班他都要灌两口酒。来北京前他告诉我，北京的二锅头酒有名。老爹从东北调动工作到湖北，路过北京，逛过北京。给老爹就买二锅头，买小方瓶装的，好拿，又便宜，两瓶就够。老妈总说北京的剪刀好，叫“王麻子”的最好。我们的衣服都靠她剪剪补补，她忘不了剪刀，我忘不了“王麻子”。给妹妹弟弟就买果丹皮，那玩艺儿又便宜又好吃，他们还没有见过。第二次去王府井是年，一个人去买了一架照相机，红梅牌相机。第三次年偕妻带女还有外甥女一块去的，请孩子们第一次吃肯德基。第四次去王府井是年，小丫头去买服装，侄孙子买了两部小车车模。见识了北京的黑出租车，那些黑的士特牛，就敢成群结队待在王府井繁华地段，就敢喊出高出五倍的高价。王府井到马连道我们打的二十五，黑的士就敢要价一百五。

鼓楼

电大毕业分配到经理办公室秘书岗位不到一年，公司高经理带我到北京出差，住在鼓楼附近公司驻京办事处，第二天就把事情办妥了，经理问我来过北京没有？我说年大串联来过，待了半个月，看了毛主席。高经理笑了，二十多年了，这几天没事，你自己去逛逛吧，记得晚上回来吃饭。下午六点左右回到北京办事处招待所，晚饭包子馒头白菜咸菜在桌上，服务员告诉我是高经理让买的。我内疚了，应该我给经理服务，没想到经理让人帮我买饭。那个服务员是赵丽娜，公司动力厂的职工，老公在北京卫戍区服役，可能是照顾夫妻关系吧，把她安排在驻京办事处做服务员。办事处负责人是王润贵。又过了两三年年在女儿上小学之前，借着公出机会，偕妻带女还有十七八岁的三外甥女来京观光，住在鼓楼办事处，润贵很是照顾我们，还送了我们几张中南海的参观券。我们去了风景宜人的中南海，参观毛主席住所，那张大床怕有两米多宽，靠墙堆有半床书，一摞一摞又一摞，其中好些线装本。鼓楼东大街两边儿有很多北京的老胡同儿，那些胡同儿四通八达，其中也不乏像南锣鼓巷，宝钞胡同这样儿著名的胡同，有老北京风情街美誉。很笨蛋，我去过两次鼓楼都不知道去逛逛，只是去看了看当时有点破烂不堪的钟鼓塔楼。

公主坟

公司驻京办事处搬到公主坟那块我去过三次，一次是跟着马副经理去吉林磐石镍矿开会，会后我单独回辽宁老家省亲，完毕到公主坟请润贵帮我买返程火车票住了两天。好个润贵，真能喝酒，把我从辽宁本溪带回准备给老爸喝的两瓶子铁刹山白酒，我俩喝了一瓶，他最少喝了六七两。第二次来公主坟是为大冶公司四十年庆典准备仪程，请在京几位部长级老领导题词，落实老领导参加庆典。为此，润贵带我们去琉璃厂荣宝斋，选购最好的笔墨纸砚，到老领导家中奉送一套笔墨纸砚请题词，可自行随意题词，亦可按照我预先撰稿打印好的十几条条文题写，可当堂题写，亦可题写好后电话我们来取。老领导对我们相当客气，握手让座，让秘书给我们上茶。回程车上，润贵感慨“阎王好见，小鬼难缠。”第三次来京办事就遇到“小鬼”了。第三次进京是为公司申请办理进出口贸易权，某部委某处长靠在椅子上只管看他的报纸，对我们爱搭不理连眼皮都不抬一下。这次进京的主要分工是：我负责文件文稿，润贵负责联络交通接待，解处长负责主谈，取得重要进展后，马副经理进京会签。第一步碰了个软钉子，解处长赶紧找关系协调，而关系本身也需要协调。解处长找到在总公司当处长的老乡老同学，请其全家周末去亚运村观光，老乡带儿子赴约，我们全程陪同，在亚运村观光游泳打保龄球。不日，老乡老同学通知我们再去见那位处长，处长和气可亲抢先与西装革履很有风度的润贵握手，把朴素如老乡如收水电费的解处长凉在一边，他把润贵当处长了。关系也是生产力，会谈进展顺利，马副经理会签后当晚在一豪华酒楼请那位处长吃豆花（一席高档特色川菜）。

马连道

公司驻京办事处何时搬到马连道的，我不清楚了，年内退下岗的我也无法关心公司的事情，但马连道还是去过两次，均是旅居公司驻京办事处。第一次是龙年七月，我和老伴、小女和不满五岁的小侄孙轩轩一行四人，在北京西客站附近马连道找到办事处。时年办事处黄主任也是公司经理办公室秘书出身，老同学公司法律顾问张龙怕我跟黄不熟，特地打电话要求关照于我。黄主任对我也是相当关照，本来客房已经满员，他和司机小柯硬是赶走一房客户让房给我。小柯告诉我后，我很感动，特地在北京西站附近的全聚德分店订了一桌请他二位吃烤鸭。他俩硬是找理由不吃烤鸭，我记下了小柯香烟的牌子，按图索骥，花了一千六百元买了两条香烟送给他们。我们一家四口去吃京城第一名小吃烤鸭，全聚德的烤鸭加上服务费一只七百多块。年带着外孙子和大舅子一家共五口旅游，又在马连道驻京办住了六七天，新上任的邱主任两口子热情接待我们，给了我们一个带会客厅的大套间，因为来京之前我找了老邻居老朋友已经退休的老邱处长，让他给他儿子打过电话。马连道附近景点一个是汽车博物馆，我带侄孙子去过一次，带外孙子去过一次，观摩古今中外各种汽车，那是小朋友的最爱。马连道附近景点再一个就是北京西站莲花池公园，我每天清早都跑那儿去打太极。住在马连道，他们睡懒觉，大清早五点钟我就搭车去北海公园，尾随清洁工第二个进园，门卫保安热情招呼：“您新来的吧？”眼望白塔，我微笑点头。

长城

不到长城非好汉，到了北京非得去长城看一看。八十年代去过两次八达岭长城，第一次一个人去长城，是在前门那块上车，北京长城一日游，交十元钱上车，路上不停地另外加钱。十三陵水库要加钱，永乐皇帝陵要加钱，八达岭长城更要加钱。不仅加钱，黑导游还带我们进了两三个烂七八糟购物点照相点午餐吃饭点，下午两三点才登长城，此时全无好汉样，心情不爽蔫头耷脑一狗熊。第二次偕妻带女去有经验了，搭车去长城自由行九十年代在北京有色金属干部管理学院学习，学院组织去慕田峪长城，有组织有好导游，好导游解说“一夫当关，万夫莫开”的障墙、垛墙、战台、炮台、瞭望台、雷石孔、射孔、挡马墙、支墙、围战墙等层层设防，可谓固若金汤。登上慕田峪长城，在长城上奔跑，在长城上欢呼，倾心感受古长城的壮美与雄浑，真有好汉豪迈气象。龙年七月，我和老伴、小女和不满五岁的小侄孙轩轩一行四人来北京欲登长城，可老伴坐公交车坐两站都会晕车，只好撇下老伴让她一个人去玩，我们三个人去长城。从北京西站坐到军博转地铁到积水潭，再坐公交七点半开车，一小时后到达八达岭长城。我们选择坐滑车上下长城省了不少劲，省了不少时间。中午十二点就返回德胜门了，打车到牛街，我请大家吃京城第二名吃“东来顺涮羊肉白水羊头”。吃完坐地铁去军博，军博装修，飞机大炮军舰坦克导弹卫星都在大院里免费参观。

西单

八十年代到北京就听说东城游景买点心，要买服装去西单。年到北京小女儿让我带他去西单大悦城，君太广场，中友大商场，主要买时尚服装。中餐吃鼎泰丰的淮扬菜：素干丝，清炒芥兰，蛋炒饭，担担面，炸酱面，红豆松糕，清淡可口，味道好极了。鼎泰丰的餐桌招牌菜单上，竟然有古清生的招牌茶：神农架的富硒茶，亲耕种植采摘，古法手工炒制，降脂减肥美颜，元一壶。古清生，大冶有色子弟，铜山口铜矿矿工，在井下工作之余，勤奋写作，后辞职北漂专事写作，后隐居神农架农耕微商写作三不误。吃完淮扬菜，侄孙子轩说去动物园。距离动物园还有两站老伴要晕车，我让小女儿带轩先去进园，我们步行两站后进园去找她们。轩跟姑姑看了熊猫馆就不再逛了，他看中了游览电瓶车，五元一坐园内转一圈，他连转两圈。八十年代末带着大女儿逛动物园，动物园里有卖宫廷烤鸡，买了一只品尝，味道很不错。但在动物园门口遭遇黑心小贩，他卖西瓜，切开一瓣一瓣的卖。我看标价大写的五角，给女儿和外甥女各买一瓣，称重后要价二十多元，几乎是我半个月工资。我问怎么这么贵，小贩指招牌“明码实价”。我细看，五角下面一小“克”，愿打愿挨，吃个哑巴亏。

天文馆

小时候仰慕高家二哥指认北斗星，五六年级最喜读《十万个为什么》的天文，很认真思索火星上有什么样的生命，所以年大串联我就去了天文馆。我和同学轮流去爬坐天文馆门口光滑的大理石大球上，没有一个不滚蛋下来的。天文馆门厅正中有反映地球自转的傅科摆，年还在那儿不停地摆动。还喜欢馆藏大大小小的陨石，总幻想自己什么时候能够捡到一块沉重的陨石。再后来带着侄孙子外孙子来天文馆，坐在可躺可坐可调节的旋转震动皮椅上，模拟天际旅行观看《UFO与外星人》。去过天文馆，更要去科技馆，带着孩子城市出游，最优选项就是科技馆。北京的中国科学技术馆，肯定是中国最优秀的科技馆。馆内除了众多的科技展览，还有专门适合儿童的科学乐园，小朋友们可以通过互动游戏来学习科学知识，很适合3-8岁的小朋友观赏人体探秘、戏水港湾、山林王国、角色体验。中国科技馆附近是奥林匹克森林公园，顺路去看水立方和鸟巢。

（年3月稿）

佟炳文，高级经济师，年辽宁本溪出生，年随父母来到新冶铜矿。六十余年在黄石新下陆这片土地上，读书、工作、成家、立业，当然不忘，对这片土地的感恩。

《新东西》编辑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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